倚天屠龍記

我非常喜歡金庸，對他的武俠小說簡直到了迷戀的地步。光是天龍八部，我應該看了超過五十次…





近日翻看了九三年台灣版的倚天屠龍記。倚天屠龍記並不是我非常喜歡的作品（因此只看過十幾次吧－我是瘋的，別管我），原因可能是我不太喜歡張無忌吧。這不難理解，在男主角之中，他一向不大得人緣（說起來還是比陳家洛好一點啊）。台灣的這個版本對原著改動甚多，加入了大量婆婆媽媽的劇情，令本來已經很「婆媽」的張無忌更「婆媽」。馬景濤演的張無忌外形不錯，不過那總是失控地拉扯衣襟的招牌動作（幾乎無集都會出現）實在讓人有點吃不消。不過，這一版中改篇得最好的就是關於楊逍和紀曉芙之間的故事，加上當年孫興實在把楊逍演得非常好（當年我根本都是在看孫興），為這版增加了不少分數。

今日再看倚天，覺得這個故事其實不斷地討論同一個問題－感情和道義兩難全的話，到底要怎麼辦？

拿楊逍及紀曉芙的故事來說，紀曉芙是因為自己對不起峨嵋及殷梨亭而用一種自瘧的方式來「贖罪」－她隱姓埋名，偷偷生下女兒但又不去找楊逍。在我看來，這種做法只是自我滿足罷了。傷害了別人，沒辦法面對自己，就活得糟糕一點去懲罰自己－我不是壞人，我沒有透過傷害你得到好處，你看我有多慘？這根本於事無補。有建設性的做法是把傷害盡量降低。不想峨嵋武當丟面的話，佈個局說自己病死了什麼的就好，反正天災人禍多的是，在疫區搞個假墳把自己的名字填上，就說自己行走江湖身染惡疾一不小心死了就好。那麼，殷梨亭悲痛個三五七年，也就可以重新做人。以殷六俠的條件，再找個如花美眷不是難事。但紀曉芙的做法是失蹤。對殷梨亭來說，愛人失蹤並不可以當沒事發生，直到找到那天，不管是死是活，這事才可了斷。怎知道又傳出原來是給楊逍害死了，那不去替愛人報仇又怎算是個男人？而且不只是悲哀，裡頭更夾雜了許多自責（為什麼自己沒好好保護愛人呢？）。卒之這個可憐人一心想著要向一個自己絕對打不過的對手（可能沒對上就死了）報仇，而創造出「天地同壽」這種同歸於盡的招式。結果如果不是楊不悔小姐看上了殷六俠，那紀曉芙就真的毀了他的一生。

說起來是殘忍，但紀曉芙確實是把一生無謂地浪費掉了，還差點拉了楊逍、楊不悔、殷梨亭三人陪葬。老實說，誰管你要不要跟楊逍遠走高飛去呢？事情發生了，既然是自己的責任，就要好好想辦法把事情解決。有婚約又愛上了別人，那就好好分手啊！那個年代不流行分手，就裝死吧！這大概要被人批評為用現代人的心態去看古人的事。但是呢，這個你已經不愛的人實際上有權配上一個肯全心全意愛他的人，把他當做「第一個糖人兒」的人。你委身下嫁很偉大嗎？那根本是阻礙了他找個更好的伴侶。自瘧，但又沒成全別人，那有什麼用？我的態度的確是很嚴苛的。

倚天之中，偏偏有一大堆這種「自瘧狂」。張翠山為什麼要死呢？他要負責啊！結果拉得妻子陪葬，險些連兒子也要一起死。陽頂天的夫人隨夫自殺了，因為她覺得自己害死了丈夫，沒理由就此名正言順的跟師兄風流快活去也。結果，害死了一大堆人。張無忌也參一腳來負責任，個個女孩都想照顧，明明是愛趙敏的，偏偏又想回報周芷若的一番深情，結果不是把人傷得更深？這些做法是負責任麼？是不負責任才對！

金庸在結局其實也提出了解答－張無忌最後說出自己跟趙敏是「刻骨銘心的相愛」，解脫了殷離，也某程度上解脫了周芷若（雖然還沒死心，但結果是明擺著的，也好教人死心啊）。一早說了不就行了？要說出真話，就是要自己做壞人。很多人狠不下心，實際上是自己無法做壞人，造成了一堆深情錯付。這種人才是「殺手」。楊過之所以是個「情聖」，除了因為他專一以外，還有他的確常常當壞人－他從來不猶豫表明自己是非小龍女不愛的，不給機會，不給假希望，大家還是死心吧！他心裡是歉疚的，但這也沒辦法啊。至於女子們終身不嫁，就都是自己的選擇了－真不幸，那個時代的男人都沒楊過好，叫人怎麼選？

選擇個人感情是自私的，承認自己的自私需要很大的勇氣，但選擇道義往往是自己軟弱得不能接受自己罷了，還是省了吧。郭靖也曾經說過自己只愛蓉兒，但要娶華箏，因為答應了就要負責任。天啊！你要跟蓉兒痛苦一生什麼的自己去玩吧，別拖華箏下水啊。她能找到另一個不會一天到晚想著另一個女人的丈夫啦。要是張翠山說自己捨不得素素，決定一生補償俞岱巖的話，那素素就不用死，無忌不用做孤兒，俞岱巖多個人使喚也好，還不用變得太偏激。如果陽夫人拒婚，陽頂天就不用走火入魔死了，要是陽教主死了就跟成崑跑掉，就不會出現成崑的種種禍事。如果紀曉芙跟楊逍跑了，楊逍自會料理得好（薑是老的辣嘛），自己不用死，女兒不用沒娘，老公也不用憔悴一生，殷梨亭也不用空自痛苦了許多年。張大教主狠心一點，他的女人們就不用個個心狠手辣了。

這些「好人」們的負責任態度，真不知害死了多少人！